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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 过山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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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京洛板轨几经扩建,各州县的分段也逐渐明朗。

    从洛阳出来之后,一路畅通无阻至峡石县,然后就到了陕州治所陕县。这一段路,是洛阳西行最太平最好走的路,哪怕没有京洛板轨,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只是到了陕县,就要往西南斜插过去,略微拐个弯,才能到弘农县。而弘农县又是在鸿胪水的西岸,也就是说,车马到了这里,原本是有个津渡,现在则是变成了道路桥。

    至此,就是虢州境内,道路就谈不上有多好,一路到潼关,大抵上都是弯弯曲曲。潼关横亘华州、虢州之间,要是打仗,潼关是必争之地,也是因为地形地貌就是这样决定的。

    不过京洛板轨的特殊性,使得夜里过关有了特殊性,潼关有专门的通道,留给京洛板轨,而且不出意外的话,将来蒸汽机车上路,也是这个待遇。

    行至虢州境内的时候,欧文就对张沧道:“大郎,如今你的身份已经为人所知,过了潼关,你须万分小心。”

    话没有说透,作为内侍,而且还是年纪轻轻就外放做太监的宦官精英,欧文自有独特的情报渠道。

    虽然是连夜把张沧接到长安,但毕竟跟张氏父子都有交情在,欧文也没打算恶了张德,所以提醒了张沧。

    “欧监,西京附近,我家仇人甚多?”

    “漕渠上下,不知道几千几万。过了潼关,这板轨是要绕一下路经过华阴县,再去郑县。因‘四夷怀德碑’一事,来西京的权贵极多。而且西京相较京城,藏龙卧虎也容易得多。”

    洛阳虽大,但实际上出城之后,日子还真不好过。尤其是“环京城无人区”的存在,使得即便有人在京中犯事,虽说就地找个山林一钻,也能过活,但到底不是人过的日子。

    所以这几年京中游侠,一旦犯事,就是往长安跑,最不济,也是往山东跑,哪怕是徐州也要好过得多。

    游侠也是要吃饭的,也是要生活的,社会人不在社会,那就不叫生活,而是生存。

    “荒野求生”虽然很显本领,可没有观众,又显给谁看呢?

    而长安附近,多少还是留存了不少坐地户,永业田的破坏虽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但在华州、同州,府兵出身的农家,依旧是比比皆是。

    这样的社会环境和条件,有本事的农家,藏几个老战友,根本就不是个事儿。

   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,张德这么多年得罪的人多了去了,老旧勋贵、各路豪强、戎狄蛮夷……直接和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,没有一百万,五十万总归是有的。因张德而家道中落乃至家族覆灭的,没有一万,五千总归是有的。

    可张德是那么好弄死的吗?

    每年针对张德刺杀不知道有多少,比李世民还要多,可张德还是活蹦乱跳的,儿子女儿还生了一大堆。

    也不是没有有心人想要冲张德的子女下手,可张德的子女,最矬最矬的,可能就是张幽,母亲就是个犯官之后。

    可即便是犯官之后,薛招奴也不是没有靠山,姑母好歹也是太上皇的昭仪。这种身份关系,针对薛招奴就是针对薛昭仪,针对薛昭仪就是针对李渊。

    再加上张德从来没有结过婚,想要观礼看一看张德大小老婆长啥样的仇家,还真是一个都没有。更不要说认出张德的子女,这还不如掷骰子来得概率大。

    这也是为什么传言“女儿国”东主是张德之子的时候,大多数人都是当笑话来看待,别说正常人,就算是张德的族叔张公谨,也完全不信。

    等到越来越多的证据,指向张沧就是张德儿子的时候,情况自然就发生了不同。

    世家豪门可能也会想着干掉张沧出口气,须知道,山东世族可不只有五姓七望,整个山东世族,“巨头”级的世家,有一百不到的数量。尽管不是每家都能像五姓七望那样庞大夸张,可比照清河崔氏徐州房,那是绰绰有余。

    一个两万多人口的家族,万里挑一,也能挑一两个狠人出来。

    况且,世家豪门也未必需要自己下场,隋末大战尚且都是一波波的代理人以及合伙人,何况是现在“太平盛世”。

    “欧监,过崤山了。”

    打起精神来的张沧,忽然在车厢内,对欧文说道。

    在陕县换了车马,前往弘农的这段路,基本跟东南方的崤山平行。

    这一带从来都是古战场,历尽几百年,还是能够看到春秋秦汉时期的痕迹。

    所谓“山东世族”,这座山,就在这里。

    “那就快到鸿胪水了,到了弘农,可要休息片刻?”

    张沧没说话,而是握紧了随身带出来的横刀,然后转头看着欧文,“车厢内可有弓矢?”

    “有的。”

    见张沧神情肃然,欧文指了指车厢的一侧,然后道,“大郎不必紧张,这里军府留有重兵,五里就会有一处兵站,就算有强人想要行事,也不可能在这……”

    “墩儿!”

    嘎吱嘎吱嘎吱……

    轮毂因为减速,发出了特有的声音。

    车厢外有个小黄门叩了一下门,然后隔着门喊道:“师傅!前头有鹿角拒马!”

    “嗯?!”

    欧文一个激灵,“呛”的一下,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,黑着脸持剑靠近车门,“把灯火灭了!”

    “是,师傅!”

    小黄门得了命令,立刻喝道:“所有人听令,灭灯!”

    不多时,车灯马灯尽数黯淡,除了夜色中还有白白的烟气飘荡,周围黑茫茫的一片,安静到可怕。

    “吭哧!”

    挽马打了个响鼻,车把式立刻抚摸着马脖子,安抚着有些焦躁的挽马。即便是很有经验的挽马,到底也不是战马。

    气氛陡然凝重起来,张沧将弓弦快速上好,挂了一只箭彀,又拎着一袋箭矢到了车厢后门,悄悄地拉开后门,然后钻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大郎!”

    欧文听到了声音,立刻知道张沧已经下车,他虽然焦急,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,可还是镇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这种场面,这些年他经历的太多。

    实际上,他的年纪跟张沧相差仿佛,只不过在宦官群体中,他是为数不多付出超凡努力之辈。

    于是脱颖而出,成为如今相当有前途的内侍中官。可惜朝廷改制之后,内侍想要单纯地通过依附皇权而耀武扬威,已经没太大可能。

    这年头,当“太监”也是越来越看重学历和能力。

    “给马匹解套!”

    张沧已经下车,欧文也当机立断,立刻让人给挽马解套。

    “好嘞!”

    车把式听到了欧文的命令,也是第一时间就给马儿解套。

    “走,随我去清障。”

    虽然最保险的方式,是直接走人,可是欧文现在身负皇命,一行人前往长安最快的方式,当然是骑马。然而黑灯瞎火的,骑马奔驰不切实际,板轨反而是最快最稳妥的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张沧依然下车,猫到哪里去了,欧文也不知道。如果不能快速恢复道路畅通,欧文料定张沧不会冒头。

    只是让欧文万万没想到的是,此行内侍、护卫前去清障的时候,突然传来急促的破空声,嘭嘭作响的弓弦震动,在静夜之中极为明显。

    “敌袭!”

    “竖盾!”

    夜班的护卫们,立刻竖起小圆盾,尽力地将欧文等人护在其中。

    只是令人错愕的是,笃笃笃声音响起的时候,才知道那些破空而来的箭矢,居然目标还是刚才留在原地的车厢。

    听到声音位置之后,欧文冷汗直接流淌了下来,要不是张沧果断下车,恐怕他还会留在车厢内。

    这万一有冷箭得手,岂不是死得冤枉?

    “师傅,怎么办?!”

    “顺着板轨,走!”

    马上就到鸿胪水,过河就是弘农县,欧文就不信了,这些偷鸡的强人,能有多少人,敢跑到弘农县大开杀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