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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 巨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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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大监,这丹药……还炼不炼?”

    小黄门小心翼翼地凑到康德跟前,洛阳有专门的丹房,早先是皇帝凑趣让人建的。正经说要服用丹药,倒是一次都没有过,反倒是内官分吃了不少。

    这些个丹药除了有点甜味,倒也吃不死人。

    “还炼个甚么。”

    康德横了一眼小黄门,手中拂尘一甩,哀叹一声,“罢了,把丹房的‘仙长’,都遣散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这些阉人对长生不老丹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,但是马周在辽东明确说过,武汉那里对此是半点不信。谁在武汉谣传这个,都是要服重役的。最惨的,大概就是流放,刑部方面勾的比谁都快。十天之内,必定把人往西域送。

    早先跑去武汉富贵人家投机的道士番僧不在少数,张德严厉打击之后,有些道士番僧还说是张德不愿武汉百姓长生得道。

    然后江汉观察使府就明令布告,谁想长生,府内让他永世不得超生……

    风气一夜之间就扭转,可以说效率惊人。

    虽说在老张眼里,都是一样弱鸡的官僚系统,但武汉的官僚,终究还是要高效一点,对付这些个不知道死活的,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。

    武汉这里投机不成,五都投机自然就成了邪魔外道的乐园。

    更何况,皇帝因为遗传性的呼吸系统疾病,每年都要受到困扰,加上贞观八年“断子绝孙”,这就导致皇帝不得不期望医术之外的东西。

    可惜,马周是个坚定的朴素唯物主义者。

    别的可以妥协,但事涉性命,马周跟皇帝就一句话:生命在于运动。

    没瞧见太上皇都活了八十二岁还能生儿育女吗?论遗传性的“气疾”,人太上皇也没见少了啊。

    而且看太上皇的节奏,怎么地再活上一段时日,也是不成问题的。

    用秦琼之流来举例子未必能劝说李皇帝,但自家亲爹,李世民当时就觉得马周说的对。

    此来长安,李世民其实还备了丹药的,但最终没有拿出来。拿出来只会是徒增一段笑话,而不是会佳话。

    因为杜宅外边站着几百条恶狗,都是不信长生不老的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的康德,作为皇帝的家犬,对未来是一片迷茫的。一代雄主底下做狗,哪是那么好做的?

    趁着皇帝悲伤过度而去休息,康德前往史大忠的府邸拜访。

    “史公。”

    “不在宫里陪着陛下,来老朽这里作甚?”

    抱着个蛐蛐罐儿,史大忠耳朵凑在一旁听着响。房间内家具都很别致,地板平整不说,还铺了一层河套毛毯。就算只是穿着布鞋,踩在上面也是极为舒服,不会觉得脚底板难受。

    “陛下正休息着,我也是抽空,来史公这里走一遭。”

    “杜相丧事操办少不得内侍帮衬,你来老朽这里,这不是害人么。”

    史大忠瞪了他一眼,“再说,杜相遗愿迥异常人,不若让孩儿们去撒撒欢,也好开开眼界。”

    “唉……”

    叹了口气,康德犹豫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看着史大忠,问道:“史公,史公如实告诉我……当年,史公是不是同张梁丰交好?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史大忠手一哆嗦,连忙向外张望,然后脸皮发抖地看着康德,目露凶光:“你这胡儿,胡说甚么!”

    被骂作“胡儿”,康德倒也不冤枉。不过史大忠自己也是突厥种,骂出这么一句,倒是有些滑稽。

    不过这时候康德也不计较这个,他毕竟是史大忠提拔出来的,见了老领导,自然是要放松的多。

    “史公啊史公,我当年大概是被张梁丰给骗了!”

    “骗?”

    “骗什么?!”

    “当年翻修洛阳宫,我手上没钱没人,又被皇帝压着工期,内府也不是我的人,将作监……当时还是军器监,也说不上话。后来便是靠了张梁丰,这才把洛阳宫顺利修了起来,可以说富丽堂皇……”

    还没有听康德说完,史大忠一个箭步,直接攥住了康德的手,“走,里边说话。”

    算是个半掩的密室,史大忠盯着康德:“你是不是在洛阳宫埋了东西?”

    原本只是紧张的康德,这时候眼珠子鼓在那里,一副不可思见了鬼的模样,直愣愣地盯着史大忠:“史……史公……你……你不要吓我!”

    “狗日的江南子!原来不是坑了老朽一个!”

    哆嗦着嘴唇的史大忠跺着脚,“太极宫埋的更多!那物事……老朽在南山见着如何用的,开山裂石,血肉之躯倘使遇上,连个全尸都没有。老朽本想把那些物事清了,可偏偏骑虎难下……当年出了宫内卫士行刺之事,偏偏那畜生还姓阿史那……”

    这种事情,别人能开口,史大忠能开个屁的口。

    你祖上可也是阿史那氏!

    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康德一脸懵逼。

    “后来宫中卫士轮转,鬼知道塞了多少人进去,老朽能使唤的,一股脑儿都扔去了九成宫。”

    “嘶……”

    倒吸一口凉气,康德半晌才回过神来,魂灵归为之后盯着史大忠:“史公,如此说来,江南子莫非是要做乱臣贼子?”

    “乱个屁!”

    骂了一声,咬牙切齿的史大忠,“要是反贼,倒是好了,宰了他就能立功。可他倒是反啊!”

    “此话怎讲?”

    “他娘的是反反贼!”

    啥玩意儿?听不懂啊。

    康德脑子都转不过弯了,只听史大忠道:“那些个滚去武汉厮混的,才是一个个真反贼,都想着掀翻皇帝。要不是江南子压着……嘿!”

    “这算甚么道理?!”

    见康德一副日了狗的模样,史大忠两手一摊,“你问老朽,老朽还想问你呢?这世上,哪有这种道理的?他就是个奇葩,不可用常理视之……”

    砰!砰!砰!

    猛地突然三声响,吓了史大忠一跳,竖耳一听,却是从杜宅那里传来的。

    康德脸色一变,连忙道:“怕是皇帝要醒了,我这就走。”

    “快走快走!”史大忠催促着出去,然后还说道,“切记,旧年事体莫要声张,羽林军之外的卫士,都不要当心腹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放心,记下了。”

    见他喊了一声“大人”,史大忠倒是愣了一下,旋即暗道:倒还是有点良心。

    只是这一回康德过来,史大忠才有些毛骨悚然,他如何能相信,一个十来岁的少年,居然就算计着皇帝?这他娘的还是正常人?

    上了贼船哪里是那么容易跑的,史大忠退休这么多年,从来不在外面浪,永远都是长安和洛阳两地打转转,永远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。

    他是家奴,真要是事发,死了就死了吧,横竖也活了这么一把年纪,比杜如晦可是强多了。

    砰!砰!砰!

    远处又传来了三声巨响。

    史大忠咬牙切齿,冲着胜业坊咒骂着:“放你娘的炮仗啊,吓死你奶公,你给老子送终吗?!”